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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谷依曼

從多巴胺到內啡肽

當手指以短視頻黃金 6 秒定律的頻率刷到東方甄選時——卡住了。抖音時代，受眾也是閱人無數，什么沒見過？但就是沒見過帶貨還在講課的！還是雙語！當主播拿著西冷眼肉牛排問大家英語怎么說的時候，我慌了，跟小時候被老師提問到一樣；當主播拿起桌上的小黑板開始寫單詞的時候，我又慌了，想放下手機去拿個本兒，可本兒在哪兒！什么叫做垂死病中驚坐起？就是當我們上一秒還歪著躺著，享受多巴胺帶來的奶頭樂的寵溺，手指一滑的下一秒，老師就來喊我學習了……

我們常把看抖音叫刷抖音，一來抖音主播個人頁面的切換需要觀者撥動手指刷上去，再者，一個刷字透露的是抖音帶給觀者情緒上的爽。抖音就像一個巨大的筐，把各式各樣豐富多彩的人和事都籠絡過來任你挑，你只要打開這只筐，它就向你無窮盡地花式獻寶：這邊有安徽的管管操著方言一人飾多角，那邊有東北的踩鈴給你嘮著跨國婚姻的嗑；這邊跟著健身主播跳得上氣不接下氣，那邊就能跟旅游主播到世界各地洗眼睛；更不要說直播帶貨，美妝主播喊著哦買噶讓你手指發顫，李國慶拿著飛天茅臺讓你隔屏聞香，羅永浩還在交個朋友直播間等著你為他的債務買買單……總之，只要刷動手機屏幕的手指不停，一波又一波的新鮮內容就能持續地挑逗你的神經，刺激你的大腦分泌大量多巴胺，讓你絲毫不用費一點力氣就能快樂就能爽。

怕了！抖音直播居然能讓人一秒回歸課堂？但也愛了，東方甄選讓我們意識到，不管我們離開校園多久，居然還愛聽老師上課——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學習，卻在老師出現時，還能做出學習的樣子。與此同時，在笑點泛濫的抖音平臺里，這一個又一個不認識的英文單詞跳出來戳動我們愚鈍的神經，讓我們發現這在小時候看一遍就會的事兒，現在要反復讀、使勁兒記卻還轉眼就忘。這為學習而付出的短暫的努力，瞬間放大成經受磨礪的痛苦沖上大腦，打開內啡肽的分泌程序……

而恰恰是在抖音，這個課堂才會給我們如此強烈的刺激。我們因在這樣的情境下認識一個新單詞、背下一句新詞組而快樂，我們為這樣的快樂下一單、再下一單……真爽！

從情緒到情懷

就在同一根手指從刷動手機轉戰到按鍵下單時，主播老師又說話了：按需購買就好，不要過度消費。在這個每天十六個小時不間斷帶貨的直播間里，提倡反消費主義，更有方臉主播董宇輝擲地有聲地反問，誰說主播就一定要你買東西？顯然，觀者很吃這波反情緒操作，畢竟在其他的直播間里，描述貨品優質的形容詞們會撲面砸來，催促你迅速下單的嘶吼會縈繞耳旁，讓你的頭腦不得安靜思考，一心只想拿錢往里沖。而在這里，卻時刻有人提醒你：冷靜，沒必要，想好再買。在你力排眾議就要下單的時候，小學老師出身的 YOYO 主播還會時不常用班主任般的口吻說，我唱完這首歌你們就趕緊拍啊，不然沒貨了！

不過以上操作還不是他們最核心的情感價值輸出，由利己帶來的被動的情緒滿足走向利他引發的主動共情，才是它想帶領更多人去感悟的。我沒有帶你去看過長白山皚皚的白雪，我沒有帶你去感受過十月田間吹過的微風，我沒有帶你去看過沉甸甸彎下腰、猶如智者一般的谷穗，但是親愛的，我可以讓你去品嘗這樣的大米……這段董宇輝著名的賣米文案，一經開口，就迅速流傳開來，以至于很多觀者看到后都會來直播間問，還有大米賣嗎？

讀著《憫農》長大的一代代中國人，誰心底還沒有一份對土地的敬重，對農民的悲憫之情呢？這樣的情懷與城鎮化的巨輪已然飛馳的當下對沖，很難說短時間內它能真正帶來某種精神的回歸，卻可以牽動著我們一次又一次地回眸。

從失意到希望

觀者的回眸是在很長一段時間后才起到作用。東方甄選是新東方 2021 年 12 月 28 日宣布成立的，但新東方主播登上熱搜，已經是 2022 年的初夏。為什么突然間一下子被那么多人看到？董宇輝在直播時提過，他也不知道，而且雙語帶貨的形式在直播初期就是這樣。但不管怎么說，東方甄選終究被大家看見了，也終于把這個自黑撞臉兵馬俑的主播老師董宇輝推到了頂流的浪尖。

誰還沒上過幾節新東方的課，誰還不知道新東方的老師能說呢？拿著話筒，講著枯燥的單詞語法，一講就是一天，沒點段子手的功力真的很難撐下來。可董宇輝的出現再次刷新了大家對新東方老師的認知。他以帶貨為契機，不間斷地輸出價值觀，什么人生不是一直如你所愿，跌宕起伏才是人生，什么當你為未來付出踏踏實實努力的時候，那些你覺得看不到的人和遇不到的風景，都終將在生命里出現等等，這些明明是雞湯的話，讓這個來自渭南農村的方臉憨憨說出來，不得不承認，讓人真正見識了什么叫做長著顆粒無收的臉，卻有五谷豐登的靈魂。

天文地理、哲學歷史在董宇輝滔滔不絕的講述中閃爍光芒，他扎實的專業能力、廣博的知識儲備，讓我們再一次看到了讀書的力量。然而更重要的在于，他讓我們看到，這個出身農村，身材矮小，在兒時以自卑度日的少年，憑借著自己的努力，考取大學、拼命工作，從西安走進北京，又從講臺走向鏡頭前，他將痛苦與磨難深埋，向著藍天不屈不撓地生長，他是太多普通人的代表，為更多的普通人帶來了翻盤的希望。當手捧高學歷未必能敲開一扇工作大門、生活充滿了不確定性的當下，董宇輝成了照亮挫敗者的一束光，捧出這個扛過風霜、走過寒冬的自己，用真誠的人生感悟，撫慰著失意者的心靈。

還有歌甜人美的中關村劉敏濤 YOYO，會寫原創英文歌的新東方阿黛爾七七，陽光帥氣的頓頓，自稱兵馬俑平替的物理老師明明……他們像董宇輝一樣，經歷得到又失去、失去又得到的起伏，告別平靜的講臺，仍有乘風破浪的勇氣——這些九零后的弟弟妹妹們，這些始料未及的新偶像。

圖片來源于網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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