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丈量天下路

從我六歲開始走家婆（浠水話：去外婆家）, 每年要去 3 到 4 次。少年的我就這樣跟著母親一次次用雙腳丈量著去外婆家的路……

12 歲時家婆逝世，再去的次數就少了，只有逢年過節才會去，那時候父親已經有了一輛永久牌自行車，總是父親騎著自行車載著我去，那條路顯得就沒那么長了……

后來長大了，我離開家，在母親眼淚的送別下，坐上火車，來到廣州，一待就是小半生。

從老家到廣州的路有一千多公里，需要橫穿整個江西省。借著火車的軌道, 我丈量著家和廣州之間的這條路，一次又一次，一年又一年……

而母親的心也跟著我一直在家鄉和廣州之間游走，一年又一年，經冬復歷春……

我常常想，為什么這條路這么長，長到讓母親對我這樣的牽掛，長到讓家鄉分明的四季縮短成廣州漫長的夏秋，長到讓我在廣州的這頭，思念著家鄉那頭的一草一木、春夏秋冬……

2010 年，隨著武廣高鐵的開通，廣州到家鄉的路一下子就變短了，我可以先坐高鐵從廣州到武漢，再從武漢坐汽車回老家，早上出門，晚上就可以到家，回家開始有種朝辭白帝彩云間、千里江陵一日還的詩意。

2013 年，我買了一輛便宜的四輪。假期稍長的時候，我就開始用四輪來丈量回家的路，沿途感受和領略從南方到老家的氣候和風景的層層變化。不塞車時, 這條路的長度就是 12 小時的車程；塞車的時候，最長一次我曾經經歷 28 小時的長途跋涉……

2016 年春節前后，家鄉的媒體報道，京九高鐵支線經過老家浠水，很快家鄉的小縣城就有高鐵了，等到那個時候，我就可以坐上高鐵朝發夕至的從廣州回浠水，從浠水到廣州，那時候，這條路的長度就只有幾個小時了，它將會拉近我和家鄉的距離，我期盼著經過家鄉的高鐵快點通車……

從六歲走遠路去家婆家開始，我腳下的路越走越遠，回家的路也就越來越遠。而現在，隨著時代的發展，交通工具的進步，我回家的路又開始由遠變近了，直到將來有一天，我回到家鄉，不再漂泊，這路也就算更近了吧！

這腳下的路，也正是我人生的路；年少時渴望著走出去，越遠越好；漂泊若干年后，思鄉心切的我，卻又期望著回到那個生我養我的小村莊……

我的腦海里漸漸地浮現出三十年后的一幕，站在老家麻橋村易老塆的塆頭，我雪白的頭發在秋風中零落，注視著村口的路，彎彎曲曲，看著它一直延伸到南方，我仿佛又看見那個年輕的我背著行囊，穿梭在南方的城市里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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